大山的记忆
邓年勇
大山是我心中始终不能忘记的,因为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。离开大山已有20多年,大山的影子还时常萦绕和浮现在脑海,有时是黑魆魆的庞然大物,有时是快乐的火花闪耀,有时是些许忧伤的印记,现在还有更多含着真诚、祈福的心愿。
学龄以前我在山乡里玩耍,上小学以后搬到一座县城,从书本上知道这叫山城,群山环抱的城镇,南面是八峰山,北面是威风台,而且城名取得那么美——鹤峰,仙鹤飞翔环绕的山峰。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成语叫“开门见山”,住在县城,让我觉得这个成语直观而明白易懂!
大山里曾经有我小小的身影。在我浅浅的记忆里,幼时我已经知道除了小山以外还有更大更深更远的山。那就是父亲在深山里的老家,距县城十余里。记得那时,对山路的感觉并不是狭窄坎坷,我会哼唱着几句儿歌小曲,充满幻想地边蹦边跳地朝着大山深处前行。“还有多远啊?”父亲说:“不远了,翻过那座山就到了。”真是走不动了,父亲笑着说:“来,打马肩。”于是,我骑上父亲的肩头,感觉自己跟山一样高,当时的轻松和喜悦,让我真正体会到“父爱如山”。走过“山路十八弯”,眼前出现一栋几户人家共同居住的斜坡上的吊脚楼,这里住着我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和婆婆。那里总有亲切温暖的微笑,时常有传得很远的开怀爽朗的笑声,还有散发香味的烤红薯、烤土豆和烤玉米……
母亲的家乡在湘鄂边界的一个小镇上。那里山峦绵延起伏,天和地的边缘衔接得柔和而开阔。从一座古老的石拱桥跨过小河以后,就进入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长长的街道,街道两边是一栋连着一栋的木瓦房,房子里面住着外公、外婆等熟悉或者陌生的人们,还有一些现在已记不清名字的儿时的小伙伴。嬉戏狂闹、捉迷藏、看露天电影……新奇、刺激、疯狂、大胆、神秘、迷迷糊糊的记忆至今仍留在我的脑海中。
长大以后,我对大山有了一种敬畏。考上大学后,我才真正长时间离开大山,来到省城武汉。待到大学毕业后,我在武汉工作了,才彻底告别大山。
工作后第一次回到县城,走出长途汽车时,一位蹬麻木(人力三轮车)的人热情地抢过我的行李,一路交谈,才发现他居然是我小学时的一个同学。他真诚地说:“刚才都把你当外地人了,算了,不收你的车费了吧。”我在车上不停地感慨,到家时当然按价付了车费。回忆起来,很多小时候的同学长大以后在不同地方从事着不同的工作,甚至是想象不到的工作。也有没有工作的,有当农民的,有蹬麻木的,有在各种单位上下班的,有做生意的,也有漂洋过海工作和生活的……最有趣的是,一位女同学到美国一座大城市的郊区当农民去了——从超市里买回土豆种子和饼肥在自家花园里种着玩。所有从小认识的人,都以不同的方式融入了这个时代。
大山里的人会向往外面的世界,会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新奇。他们有时会问我:“外面怎么样啊?”在刚刚参加工作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会回答他们:“山外的生活跟山里一样不容易。”工作再长一段时间后,我回答他们:“山外的生活其实和山里一样好!我特别怀念和喜欢山里的生活,怀念那里的山山水水和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们。”他们似乎都懂得我的意思,总说,要常常回来看看,不要忘本啊!
有位同学的老爸曾写过一篇《站在美国看鹤峰》的文章,原文我没能看到。我只能坐在武汉这座平原城市看山区,怀念和想象着心中的大山。在山区旅游有一种无比新奇和惊喜的感觉,清新的空气、绿色的视野、茂密的森林、自由的鸟儿、神奇的地貌、良好的生态……还有淳朴的山民热情的招待。
山区的变化越来越大。几年前,我回到父亲的老家,发现宽阔的公路已经通到各村各组;再回到母亲的老家,发现有些房子空空的,许多熟悉的人不见了。一打听,他们已搬到集镇或城里住了,有的在外地打工。他们中有些人像我一样,在外地、在远方为生活奔波,有的能适应城市生活,有的还不能适应城市生活。这几年,我有时会劝告一些山民,如果在外面不方便的话,还是离土不离乡地谋生比较好,毕竟不能都挤到城里去吧。现在的农村政策这么好,山区的生产生活条件会逐步改善,山区的相对优势一定会更加凸显。
每次,我见到大山的亲人和朋友们,他们都会说:“你从来没有忘本。”话语还是那么朴实、善良、自然,令我难以忘怀。我深爱着大山,大山会让我从心底感到愉悦,有时也会想得流泪。大山在我生命里很重要,至今,我心中有对大山的牵挂,身上仍有大山的影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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